[內地新聞] 昭通滑坡事故遇難者家屬不滿強制火化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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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心裡再沉重，也得讓我看一眼」

【1月14日新民晚報卅特派記者 姜燕文 周馨】11日上午8時20分許，雲南省昭通市鎮雄縣果珠鄉高坡村趙家溝村民小組的村民仍在沉睡，一場災難從天而降。村莊北面的山體突然滑坡，瞬間將整個村莊掩埋。災難共造成46人死亡2人受傷。事故發生不到36個小時，雲南省國土資源廳滇東北地質災害防治專家組便發布事故原因，認為是自然災害，村民們對此提出質疑，認為災難真正原因還需進一步調查。

        臨時安置點換上棉帳篷

        高坡村趙家溝連日雨雪，滿地泥漿，神情凝重的村民們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救災車輛不時按著喇叭駛過。四周的大山上覆蓋著薄雪，唯有趙家溝村民小組北部的山坡上滿是蓬松的褐色土壤，中間夾雜著許多巴掌大小的碎石塊。

        昨天晚上起，集中安置點換上了更加保暖的棉帳篷。未來10天內將搭好600平方米活動板房。

        滑坡發生後，共有趙家溝、曾家寨、高洞3個村民小組136戶629名群眾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已被轉移安置。集中安置點一個是拉埃小學的老校舍，一個是路邊的帳篷區。高坡村趙家溝地處高寒山區，近兩天雖然沒有降雨，但夜晚氣溫仍在0℃以下。帳篷外面有幾個鐵桶爐子，村民們可圍在火爐邊烤火取暖。

        當地政府決定對這3個村民小組集中搬遷，易地重建住宅。鎮雄縣委辦公室主任朱恆輝說，初步考慮災後重建安置點將實現通水、通路、通電和道路硬化、亮化。整個工程將在方案批准後半年內完成。

        災民補助標准再次提高

        昨天下午4時，鎮雄縣政府在臨時救災指揮部召集遇難者直系親屬開了一次見面會。會上，鎮雄縣縣委常委、副縣長雷楚英介紹了補助安置等問題。

        他說，每一名遇難者的安葬費是1萬元，撫恤金1萬元，對災毀民房恢復重建的，每戶發放5萬元的補助，其他重建民房每戶補助4萬元。這是保底的補助標准，如果上級補助和社會捐助資金較多，補助標准可能進一步提高。如果資金夠多，每戶還能獲得3萬元銀行貸款，3年免息。他誠懇地對家屬們說：「每一戶都有自己的特殊情況，有什麼要求就來找我！」此外，遇難者的直系家屬全部納入社會低保，保底是農村低保，如果有可能，爭取辦上城市低保。

        政府對受災群眾發放過渡安置期的臨時生活補助，標准為每人每天12.5元。按照有關政策，過渡安置補助發放期限為3個月。

        滑坡現場情形極為慘烈

        在昨天下午的見面會上，遇難者家屬就遺體未經家屬同意即全部火化的問題，和政府官員發生爭執。

        主持會議的副縣長雷楚英在發言時，首先談到家屬們關心的遺體火化問題。他說，由於前天氣溫較高，遺體不宜在當地停放太久，所以先行運走。而且挖出來的遺體肢體不全，有的沒了胳膊，有的沒了腿，情景極為慘烈，政府擔心家屬看了之後，會對內心造成很大傷害。

        鎮雄縣民族宗教局局長岳玉昭說，當時把遺體運走，是在爭取各方意見後才這樣做的，和遇難者最親的家屬溝通過。聽到此言，與會的遇難者家屬王啟盛扭過頭，有點氣憤地說：「根本沒和我們說過，如果說的話，我們肯定不答應！」

        遇難者家屬代表曾義平發言時說，災害發生當天，他曾經3次阻擋搬運人員將遺體運走，但沒能成功。這次災害中，他有9名親屬遇難。

        親屬沒機會再見一面

        見面會上，村民岳頂武站起身來表情凝重地說：「哪怕我心裡再沉重，也得讓我看一眼；哪怕我會沉重一輩子，我親人走時的樣子，也得讓我看一眼！」

        災難發生後，遇難者的遺體挖出並經由他人確認後，被直接運往鎮雄縣殯儀館，大多數家屬都沒能和親人見上一面。開會時，他們還期待親屬的遺體仍停放在鎮雄縣殯儀館，能有機會再見一面。

        一個叫趙明才的遇難者家屬站起來發言，希望政府回應他當天清晨得到的一個信息。當天，一名在災難中受傷、到鎮雄縣醫院治療的婦女打電話給他，她的3個孩子全部遇難，她早上6時多到殯儀館想看看孩子時，發現遺體全都不見了。

        聽到此處，門外也失去了3個孩子的羅遠菊慟哭著撲進會議室，癱倒在地。她的哭聲立即點燃了在場所有遇難者家屬的悲傷，男女老少都撲簌簌地掉起眼淚，一個年輕媽媽背上的嬰兒也跟著一聲聲「哇哇」大哭起來。

        記者問在場政府官員遺體到底火化了沒有，副縣長雷楚英表示，目前尚不清楚，要打電話詢問縣民政局。

        其他幾名政府官員安撫遇難者家屬時，雷楚英走出去到走廊轉角處打了一個電話給鎮雄縣民政局局長。掛上電話後，他回答了記者的問題：「遺體確實全部火化了，這一點，我們會向家屬們道歉。」

村民懷疑滑坡或與煤礦爆炸有關　縣煤炭工業局局長出面澄清

        滑坡災難發生後，雲南省國土資源廳滇東北地質災害防治專家組很快發布了事故報告，認為連續雨雪是滑坡發生的直接誘因。但村民們對此仍有疑問，希望得到更權威的解釋和澄清。

        事發地非地質災害隱患點

        雲南省鎮雄縣山體滑坡發生不到36個小時，雲南省國土資源廳滇東北地質災害防治專家組組長便發布了鎮雄縣滑坡地質災害的四個主要原因：

        第一，滑坡區地形陡峻，為滑坡的形成提供了有效凌空面。第二，滑坡區岩土體結構差，是滑坡形成的內在因素。第三，連續雨雪天氣是滑坡發生的直接誘因。第四，彝良「9·7」地震對該滑坡形成有一定影響。

        對此，村民們並不認同。村民說，高坡村趙家溝村民小組並沒有被列入當地的地質災害隱患點，也從來沒有納入群測群防體系。對雨雪造成山體滑坡，村民們說，當地每年都會下雪，2008年一連下了50多天雪，也沒出現過山體滑坡。

        昨晚記者和另外一個媒體的記者多次撥打雲南省國土資源廳滇東北地質災害防治專家組組長姜興武的電話，他均未接聽，也未回復。

        滑坡現場沒有煤礦和煤矸石

        村民們似乎更加願意相信是附近煤礦的瓦斯爆炸而引發了此次災難。

        村民曾德全說：「那天8點多一點我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地上的土飛起來不知道有多高，又鋪天蓋地地落下來。」驚得目瞪口呆的曾德全趕緊去屋裡喊妻子逃命。許多村民都聽到了這聲巨響，也有人看到了向天上飛的泥土，他們認為是附近的高坡煤礦在地下的采礦區發生了瓦斯爆炸。

        踩著結著冰凌的小路上山，途中村民不時地將泥土表面散落著的一蓬蓬的草皮指給記者看，這些草原來應該是生長在山坡表面，現在不知被何種外力變成直徑約50釐米的圓形草塊。不時還可見到只有半人多高的小杉樹，被連根拔起，或平躺或斜插在泥土上。這種現像一直延伸到破碎山體的頂端，甚至在松軟的泥土和原有的山體的交界處。村民們認為，如果是山體滑坡，這兩樣東西不可能像被炸開一樣，散落在表面，更不可能出現在滑坡頂部。

        在昨天的見面會上，鎮雄縣煤炭工業局局長曾德勇說，村民中流傳災害與煤礦有關，認為是煤礦瓦斯爆炸引發的，實際上根本不可能。他分析了幾個具體原因：一是最近的高坡煤礦距離滑坡帶有500米，而且開采方向是背朝滑坡帶的，其他煤礦都在四五公裡以外；二是滑坡量達21萬立方米，如果煤礦瓦斯爆炸要釋放這麼大的能量，大概需要二三十萬立方米的瓦斯氣體容量，而高坡煤礦遠遠沒有這麼大的礦洞；三是根據常識判斷，如果泥土是煤礦爆炸後噴出來的，那麼泥土中必然有煤礦和煤矸石，而從滑坡現場來看，根本沒有煤礦和煤矸石。

        曾德勇說，至於山體內部是否采空，有待專家鑒定。今天，他將與雲南省煤監局昭通分局的相關專業技術人員一起到高坡煤礦及滑坡事故現場，就井上井下情況、采礦範圍、地質材料、采掘深度和方向等進行調查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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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網雲南鎮雄1月14日電卅記者林暉 浦超 吉哲鵬】14日上午，在雲南省鎮雄縣殯儀館，46名遇難同胞的骨灰盒擺放在靈堂正中央，正面牆上拉了一塊黑色的幕布，中間貼著「悼」字。

        骨灰盒整體地排成4行，每個盒子上用黃色的標牌注明遇難者名字、編號、年齡。最上面一排安放著7個年齡超過60歲的老人，下面三排每行放著13個。年齡最大的遇難者是80歲的老人朱貴珍，年齡最小的僅4歲，分別是王明彩、王秋月、趙高聖和趙高琳。

        針對遇難人員遺體火化一事，殯儀館負責人周成武說，鎮雄縣殯儀館1979年投入使用，目前正在改建期間。長期以來，殯儀館沒有冰櫃，隻能去社會上租用，最多也隻能租到六、七個。

        「我們這裡條件有限，一般因地震、泥石流、傳染病等遇難的人員遺體，24小時之內就要處理。」周成武說。

        他表示，殯儀館接到通知，從12日8時開始火化遇難人員遺體，到13日9時全部火化結束。由於火化未經遇難者家屬同意，此事引起一些遇難者親屬不滿和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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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網雲南鎮雄1月14日電卅記者 桂濤 伍曉陽】雲南鎮雄縣14日就該縣高坡村山體滑坡事故遇難者遺體被「迅速火化」一事道歉，稱「由於工作中考慮不夠周全，對遇難者家屬及親屬造成了傷害」。

        鎮雄縣高坡村山體滑坡應急救援指揮部一位負責人14日說，鎮雄縣委、縣政府已責令縣民政局及殯儀館作出深刻的書面檢查。

        在未經遇難者家屬同意的情況下，鎮雄縣以「防疫需要」和「避免親屬看到殘缺遺體無法接受」為由，將46名遇難者遺體火化。消息公布後，引發高坡村遇難者親屬的不滿。

        鎮雄縣委副書記陳祥金14日告訴新華社記者，縣政府和高坡村村民已達成相互諒解，鎮雄縣將繼續做好遇難者家屬的撫慰工作。

        11日山體滑坡發生後，雲南多支救援隊迅速搜救，28小時內找到所有遇難者的遺體。為了不破壞遺體，救援人員在大致確定遺體位置後便改用手挖。

        事故發生後兩天，46名遇難者名單公布。中國媒體評論，這是對遇難者的尊重。

        雖然鎮雄縣官員此前表示，將尊重遇難者家屬意見，對遇難者進行土葬或火葬，但13日，鎮雄縣將遺體「迅速火化」，引來各方批評。

        全家27口人在災難中喪生的高坡村村民王發珍背著竹簍裡的小兒子，站在臨時搭建的救災帳篷前說：「想著跑回來能見父母最後一面，還是沒能見上。」

        14日，在鎮雄縣殯儀館為遇難者設立的靈堂裡，遇難者的骨灰盒整齊擺放。殯儀館負責人周成武說，殯儀館條件有限，一般因地震、泥石流、傳染病等遇難的人員遺體，24小時之內就要處理。

        有網民批評當地政府剝奪遇難者家屬和親人見最後一面的機會，也剝奪了遇難者「最後的尊嚴」。

        高坡村村民羅遠菊在事故中有14名親人喪生。她流著淚說：「按照當地的習俗，死者要土葬，但政府要火化也可以，我現在只想有個詳細確切的說法。」

        在鎮雄縣高坡村山體滑坡事故後續處理中，除了遇難者遺體的「迅速火化」，各方關注和爭議的焦點還落在了山體滑坡的形成原因上。

        對雲南官方給出的「山體滑坡由持續雨雪天氣引發」的說法，許多高坡村村民提出疑問。一些高坡村村民認為山體滑坡由高坡煤礦瓦斯爆炸引發，他們對雲南地質災害專家調查後得出的「礦區邊界距滑坡地直線距離有500米」的結論表示懷疑。

        14日，有媒體引用高坡煤礦礦工的話，稱「采礦區就在滑坡發生地正下方」。一些村民也告訴新華社記者，他們在山體滑坡時曾看到「山頂土石向上噴出」。但也有不少村民並未親見事故現場，他們認為滑坡由爆炸引發的原因只是「聽別人說的」。

        此前一天，鎮雄縣副縣長雷楚英曾在和遇難者親屬交流時再次否認了「山體滑坡與煤礦爆炸有關」的說法，理由之一就是在「噴出的土石」中並沒有發現煤礦和煤矸石，因此可以排除煤礦爆炸可能。

        不少村民呼吁政府應關注災民的訴求，進一步調查，並用詳細易懂的語言向公眾解釋說明。

        「今年的雨雪不算大，為什麼往年沒有發生山體滑坡？」家中9名親屬死亡的高坡村村民趙明才說，「我們希望得到進一步的解釋。」

        遇難者的家屬王世俊還提出，災害發生前，山頂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裂縫，「大到能掉進去一頭牛」。但對於裂縫，村民中流傳著不同的說法，有的說有1米多寬，有的說大約50釐米，還有許多村民說根本沒有裂縫。

        此前，昭通市市長劉建華向記者表示，該區域歷史上從未發生過地質災害，歷次排查中也沒有發現隱患，這次災害的發生沒有任何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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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8日錢江晚報卅董碧輝 本報評論員】1月11日，雲南鎮雄縣果珠鄉高坡村發生特大山體滑坡，46人遇難。之後，鎮雄官方強行火化遇難者的遺體，引起家屬強烈不滿。鎮雄縣縣委辦主任朱恆輝承認，這樣做部分考慮到維穩因素。

        火化屍體就能維穩，這樣的邏輯實在讓人費解。山體滑坡是自然災害，自然災害的遇難者遺體該怎麼處理，可以參照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後，衛生部發布的《抗震救災衛生防疫工作方案》。方案指出，自然災害遇難者的遺體一般不會引起傳染病的流行，但應認真做好人與動物屍體的衛生處理。在冬季氣溫較低的情況下，疫病流行的可能性較低，不會連讓家屬認領遺體的時間都沒有。而匆匆忙忙地火化，結果導致了家屬的強烈不滿，這樣的維穩穩在何處？所謂維穩，要維的是什麼？要穩的是什麼？無非民心、不外人情。在這樣重大的災難事故面前，真要為維穩考慮，一是做好善後工作，安慰遇難者家屬，二是做好防災措施，以免村民們人心浮動，人人自危。以此觀之，強制火化不是與維穩反道而行之麼？

        但是你倘若進入了一些地方官員的思維方式，那麼也許對維穩會有更深刻的理解。維穩的口號已經深入官心，攔截上訪人員，把人關在黑監獄裡，是名維穩；對於舉報自己的舉報人，送到精神病院裡去，是名維穩。為了維穩，寧可違憲。官員嘴裡的維穩，不是維持民心穩定，不是在關照社會情緒，唯一關心的只是上級的意見，要穩住的是頂上的烏紗。在現行的官員考核體制下，只用對上負責，不用對下負責，所以不能讓治下有上訪行為，給領導添麻煩，有人舉報，不能讓它成真，有了事故，不能去背責任。

        按照這樣的邏輯，再結合鎮雄山體滑坡事故後的一些反常現像，也就差不多能領悟為什麼當地官員說強制火化也是維穩了。比如1月13日，鎮雄縣官方發給媒體的通稿稱：「鎮雄縣加大地質災害防治知識宣傳力度，真正做到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然而，記者在鎮雄縣國土資源局采訪時，卻看到一份內部會議的講話稿，共指出11點問題，批評基層工作流於形式。這些存在的問題包括：「對地質危害認識不到位，僥幸心理嚴重；組織群防群測不到位，流於形式；失職現像突出；標識標志不到位；宣傳學習地質災害知識不到位等。」而此次發生嚴重滑坡的高坡村，連地質災害監測點都沒列入。再比如，雲南省地質調查專家組的結論稱，高坡煤礦的采礦與此次滑坡無直接關系。對此，遇難者家屬和村民們不認可，已聯名致函國土資源部等部門，要求重新調查災害原因。他們質疑，高坡煤礦實際采礦已越過礦界，采到滑坡區山體的下方。鎮雄政府的回應是，春節後縣裡將和礦主商量，讓少數村民代表到礦下查看采礦的巷道。為什麼要拖到春節後呢？這一切，難免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與頓悟：是不是因為46位村民之死其實不僅僅是天災，還有人禍的因素呢？

        官員的這種維穩舉動倘若成功，民眾的生命安全就要不穩了。